凭借在《县委大院》里饰演的艾鲜枝一角,吴越获得第28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最佳女主角。图为吴越在颁奖之夜。
(资料图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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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说话的腔调带着些上海味道,如竹节般脆生、通透,又像流水那样温婉中带着奔流到底的笃定。她说的话、甚至为人处事亦然,一是一、二是二,严谨又轻灵,气定神闲。
《县委大院》在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评选中获得“最佳中国电视剧”荣誉,吴越凭女县长艾鲜枝揽入“最佳女主角”奖。盛宴落幕至今,她只公开亮相一回。在上海图书馆东馆,演员聆听台上批评家、影评人对她表演履历的条分缕析,时而莞尔、时而凝神。随后,她款款上台,谈角色、谈表演、谈生活,和人们分享她所认定的“是什么”和“不是什么”。
不知不觉,听者挤满礼堂,许多人感慨“吴越太真诚了”,以至时间仿佛凝滞了,两个半小时直觉一瞬、如沐春风。那感觉也如同她的演艺生涯:1994年,大三女生吴越参演谢晋监制的电视剧《大上海屋檐下》,一晃近30年,她塑造过军人、警察、教师等四五十种职业形象,也演母亲、妻子、小三等情感关系中的一环,热血的、冷感的、让人喜欢的、叫人憎恶的,都是荧屏上的她。不夸张地说,她的影视形象凝结了中国女性的大半命运。
而吴越还是那个吴越。从我们之前的采访到“白玉兰”后公开自我表达,她始终是那个自高中时代就把演员当成梦想去追逐的人——“演员的幸福,在于可以通过别人的故事表达自己,通过别人的故事去点亮自己某一刹那”。她拒绝做作,总是坚定。
一场好戏诞生在彼此的心有灵犀中
被说“人淡如菊”好多年,可吴越明明是有强烈表达欲的。尤其在表演上,这个将自己和环境的现实、规则看得透透的女演员有话想说,也有些观演之间的认知想要厘清。
一个好演员到底在演什么?“表演应该以真诚的方式存在。”她答得简单,但又说,“角色诞生是个复杂过程,不是演员一个人在使劲”。穿对一件衣服,可能成功一半,那是服化道造型师的功劳;剧本给到一出好戏,演员自觉“赢了”,其实是编剧笔力奏效了;还有选角、制片、导演、剪辑,“演员只是在集体合作中站在了前面,很多幕后英雄不可以忘记”。
她打心底佩服《县委大院》的导演孔笙。出演艾鲜枝,她说“只要一个理由——高质量团队”。编剧王小枪也是她每提《县委大院》就挂在嘴边的人,“小枪写的戏剧性不从声嘶力竭、大喜大悲中来,而是根植于许多细微的摇摆”。艾鲜枝雷厉风行,会对办事不力的下属狠狠责骂,但好强的她豁出面子、三番两次动用人情时,强势的性格一下转到弱处,人物的委屈从文字里钻出来。吴越说,行动和台词,剧本都提供了,演员要做的就是找到人的逻辑,“我是不是有足够的真诚,有些政府机构的威慑力,又有一些语重心长在里面?”
她还真心为同行鼓掌。“大家觉得一场戏简单、好演,这是误区。其实戏份多也是在帮演员找感受,通过一场场戏跟你的角色耳鬓厮磨、加深了解;倘若只有一场,要一下子完全抓住角色是很难的。”她要向《县委大院》里只有一两场戏的专业演员们致敬,出于专业主义,也出于敬业精神,“他们平时都是挑大梁的。我的同班同学郝洋,《暖春》女一号,光明县开会老有她,几乎没台词,但跟了全程。我的好朋友常玉红,第一集里的妇联主任,就这么一场重头戏,在剧组也呆了一个月。他们对这部剧的贡献,是非常让人尊重的”。
吴越觉得,得到一群同频的合作伙伴很值得雀跃。她不能理解网上流行的“飙戏”说法,在她的字典里,那两个字偏向“竞赛”甚至“绝缘”,而好戏是需要心与心沟通的。“一场好戏永远诞生在互相的审美、价值观相同,诞生在互相的欣赏肯定、彼此的心有灵犀之中。好的戏得彼此捧出来,你一个闪光点、我马上打配合,当我们真诚地跟对手演员在一起,‘竞争’两个字不会出现。”
戏剧的真相从这儿来,解读从那儿来
艾鲜枝雨中怒斥李保平是《县委大院》难得的戏剧冲突强烈的一场戏,外界称之教科书级的表演名场面。事情到了吴越这儿恰相反,“我其实不太满意,觉得自己还没到最高温度”。反倒是另一场让情绪降温的戏,她亮了高分。市里招商会,大家各显神通,光明县原本张罗的一场酒局被邻县截胡。从大堂到房间的那段路,艾鲜枝心里震惊、懊丧、释然种种情绪夹道而来,脚底下却是速度不减、步幅不变,照旧稳健果断。没有台词,“走的那几步,我自己是满意的”。
她和傅彪主演的校园剧《命运的承诺》在毕业季被重温,学者评价剧中服装设计独具匠心,有意用红裙子和蓝制服呈现老师的不同面向。吴越交了底,其实是2001年的剧组经费不足所致,“索性给老师们都穿制服,省钱又神气”。小于老师那条红裙子则是吴越的私服,歪打正着,衬出了人物的另一层色彩。“电影电视艺术是很神奇的东西。真相可能从这儿来,但解读从那儿来。”
她对《爱情神话》里的蓓蓓是真心欢喜,因为性子独特,是她这些年接触的“唯一”,离了婚也照样会把前夫划到私域,“这种自信,我吴越是没办法理解的,但她的可爱之处在于没有伤害到其他人”。她爱蓓蓓,也因为能说上海话,“我特别羡慕东北演员能用母语演戏”。但当探讨的语境离开台词,吴越倾向于撕掉身上地域性的标签,“我从小住读,初一到大学住在学校,毕业后在剧组‘住读’,这样的经历让我变得五湖四海的劲儿比较大”。
一段时间,“中年女演员无戏可演”的论调在网上发酵,网友为只能以男主角妈妈或姐姐身份出现的实力派鸣不平。问题抛来,吴越觉得其中关键在于张扬这一言论的网友是否一阵风,“也许说左是他们,说右也是,瞬间一变脸,成了喜欢中年戏的人,过几天新戏上来,依然会跟着喜欢的脸走了”。真心抑或跟风,吴越心里有杆秤,但没压上多少分量。“我演戏,与外界无关,只跟自己作战。我尽量不让我的生活有其他‘敌人’,因为要改变别人是很可笑的。我从来都支持这个主张,但并不认为我已经做到了”。
人要切记,别与自己的平凡为敌
吴越身上,努力和清醒从来是她立足演艺圈的一体两面。她笃信,演什么像什么不必非要演员历经世事,“关键是心中要有爱,阅历当然重要,想象力更是必须的”。越来越多明星格式化自我、公开场合“不见真人”的当下,吴越的采访发言实属真诚的自留地。她从心表达自己,敏锐于花草清风,她从生活中来、从人生中来的宽广同理心总能激起陌生人的共鸣。
出演《县委大院》,她坦承,县城女干部的形象处在自己认知盲区。进组前,她在安徽拜访了两位女区长、一位女县长,跟着她们开大会小会、做信访视察,“我想看她们的工作状态里有没有能给艾鲜枝用的”。吴越形容,寻找角色的过程像“采购”,这位的举手投足、那位的随身物品,都被演员在采风时装进“购物篮”,回去后酿成对味的角色。这就是为什么全剧本最后一场会议戏试戏时,胡歌讲着梅晓歌掏心掏肺的告别辞,吴越就流泪了,“演员跟角色共享一段人生,哪怕只是站在大院门口,清风徐来,也会感受到想要诉说的东西”。
一样是女干部,《扫黑风暴》的贺芸在吴越心里全然另一种颜色。“贺芸戏不算多,但每次都在关键处,角色重要性是剧本结构赋予的。可能她仅仅是站在那儿,观众就会自行脑补完前世今生。”她承认,贺芸是自己演艺生涯迄今“最努力去争取”的一个角色,“她身上两个颜色并存,她的‘太阳’在白羊,‘月亮’落在双鱼,她的阴和阳、正与邪是同时存在且存在得那么合理。贺芸让我满足了一个女演员人到中年想要表达的全部”。
她坦然,作为演员,自己有到不了的地方。拍《清平乐》,剧本给了角色台词两种选项,文白间杂或是纯文言文。导演张开宙选了后者,从此,“背词成了演员的一座山”。但后期时,考虑到吴越的声线与刘娥的传奇一生适配度不高,导演另行配音。“我有遗憾也有欣慰”,吴越不讳言自己看剧时的纠结,遗憾于没让观众看到完整的表演,欣慰于“从艺术上说,导演的决定是正确的”。
“观众对吴越的下一部戏感到失望?这太有可能了!”演戏和做人,有瓶颈是一定的。寻找贺芸时,无意间听到许钧的歌《自己》,歌里唱“切记不要与自身的平凡为敌”,她深以为然,“卡住的时候,人需要一些东西滋养,需要知道‘我不是万能的’。”但同时她也说,你得先肯定是否已经努力了,努力地“给过自己一个点亮生命的机会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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